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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布日期：2014-10-15

　　老劉是清潔工。但他不是城市里的在冊人員，而是從南山腳下進城務工的農(nóng)民。
　　老劉負責著環(huán)城南路上一段約200米街面的清掃和保潔。老劉說，他每天清晨四點左右起床，把他分管的這段街面，齊齊清掃一遍，大約需要三個小時，然后就是來回轉(zhuǎn)悠，揀拾行人車輛扔下的廢紙、塑料袋和飄落的樹葉、雜物。中午回到住處(不是家)，吃點東西，略作休息，兩三點鐘又上班，到傍晚六點鐘下班。
　　老劉工作很認真、負責。他管的這段街面總是很干凈。我夸他，他說：“街道是城市的臉面，不能臟兮兮的。”
　　從去年春天到初冬，差不多我每天都能見到老劉。他穿一件清潔工的桔黃馬甲，很醒目。我的住地與他工作的地方不遠，我每天上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什么的，都從這段街上路過，總是能看到老劉躬著背，推一輛銹跡斑斑的三輪車在街邊來回走著。車上放著一個很大的鐵皮箱，上面架著兩把山竹捆扎的掃帚，不時停下來，一手拿著一把長柄的鐵簸箕，一手拿著一把長柄的掃帚，輕輕地掃著地上的紙屑、煙蒂之類雜物。老劉看見我，就熱情打招呼，然后放下手中的工具，笑著走過來遞給我一張舊報紙或硬紙板，說：“墊上，墊上，臺階上臟！”然后和我坐在街邊的樹蔭下聊一陣。有時我買了水果或面包之類食品，讓他吃，他很客氣，但也不推辭，就一邊接了吃著，一邊跟我聊家常，談他的每天見聞。
　　老劉已經(jīng)七十三歲了，他身板看上去很結實，牙齒也很好。我發(fā)現(xiàn)他不肯戴公家發(fā)給他的桔黃色環(huán)衛(wèi)工帽子，喜歡頂一條毛巾。那毛巾已經(jīng)很舊，有些發(fā)灰。去年夏天太熱的時候，他不時到街道旁邊的洗車點去把毛巾洗濕，頂在頭上，渴了也去用手掬了自來水喝。我勸他別喝生水，他嘿嘿一笑，說：“沒事，習慣了。”
　　老劉很開朗，很健談，也識字，能讀書看報。從他的閑談中，可以看出他讀過不少書，談起社會、人生，往往很有見地。在他口里，真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了。
　　我問起老劉的經(jīng)歷，他說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他當了工人，在甘肅蘭州的一個單位當司機開車，三年困難時期下放回鄉(xiāng)當農(nóng)民，文化革命后落實政策，他沒有當回事，也就沒有再出來工作。他說：“農(nóng)村現(xiàn)在還可以，花錢困難些，但吃飯不成問題。”我發(fā)現(xiàn)老劉總不提他家庭的情況，有一次，我就試探著問他。他猶豫了片刻，長嘆一聲，說：“我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都已成家另過了，老伴不在了。不怕你見笑，兒子不成貨，不提他。”他不再細說，想必有隱痛或傷心處，我也不再多問了。說到他的生活，老劉說：“一月三百元工錢，再揀些廢紙、塑料雜物，還能賣幾十塊錢，吃過還能攢一百多元，能混住。”說著自己先笑了，不過笑得有些苦澀。
　　去年冬天以后，我再也沒有看見老劉了，還常常想念他，他穿著桔黃馬甲的身影時時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他回家了？還是病了？還是……
　　老劉，祝愿你安康！
　　◎張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