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春,李若冰(中)、路遙(左)、曹谷溪在陜西省作協(xié)合影。
曹谷溪,一位在文學領(lǐng)域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作家路遙的引路人。
今年“七一”,年逾八旬的曹谷溪收到一枚珍貴的“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國慶節(jié)前夕,在谷溪書館,他再次談到了自己的“老棗樹理論”:“陜北有一句農(nóng)諺,‘栽棗樹不如砍棗樹’,砍倒一棵老棗樹,在倒下的地方就會茂盛地生長出一大片嫩棗林。”
路遙文學道路的引路人
1941年生于陜西省清澗縣農(nóng)村,曾任延川縣委宣傳部通訊組組長、《山花》和《延安文學》主編、路遙文學院院長,曹谷溪與路遙的人生軌跡何其相似:同出生在清澗,成長在延川,落腳在延安,都始終眷戀思索著陜北這片黃土地,都摯愛文學事業(yè)。窮苦的路遙能夠?qū)懗觥度松贰镀椒驳氖澜纭罚龅讲芄认且粋很大“助力”。
曹谷溪自幼熱愛文學、美術(shù)并自學雕塑,在延川中學就讀時為圖書館捧出處女作高爾基雕像。為讀到更多中外名著,他寒暑假都不回家,打苦工干累活,每天掙5毛錢補貼花銷。閑暇之時,便去校圖書館整理圖書、博覽群書,這為他以后的創(chuàng)作打下了堅實基礎(chǔ)。中學畢業(yè)后,由于家庭貧困,他放棄高考,來到延川縣賀家灣公社當了一名炊事員,后來有人戲稱他是“延川縣文化水平最高烹飪技術(shù)最低的炊事員”。他一邊端鍋提勺,一邊堅持寫作,到1965年,因成果斐然,被推舉出席在北京召開的“全國青年業(yè)余文學創(chuàng)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受到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接見,曹谷溪聲名鵲起。
曹谷溪回憶,真正結(jié)交比自己小8歲的路遙,把他倆擰在一起的“黏合劑”就是文學。曹谷溪當時是延安地區(qū)文藝圈的“領(lǐng)頭羊”,路遙曾明確表示拜他為師學寫作。曹谷溪每次“沉”下去時都盡量帶上路遙,讓他認識社會、體驗人生,教他如何采訪,怎樣攝影,這使得路遙文學創(chuàng)作漸入“快車道”。1970年,路遙在仕途情感上雙受挫,曹谷溪第一次看到路遙失聲痛哭,路遙還一身白衣,腰系麻繩,問他給誰戴孝?他說給自己……路遙幾近崩潰,曹谷溪悉心開導:“一個男人不可能不受傷。受傷之后不是哭泣,而是要舔干傷口上的血跡,然后立到人們面前,依舊還是一條漢子!”曹谷溪試著修復路遙的感情,請在同一報道組的北京女知青林達來勸解,誰料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倒成就他倆的一段戀情,雖然路遙與林達的婚姻最后以失敗告終,但曹谷溪在各方面的鼎力幫助使路遙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在縣文化館油印小報《革命文化》上,曹谷溪力薦路遙寫的小詩《我老漢走著就想跑》:“明明感冒發(fā)高燒,干活還往人前跑。書記勸,隊長說,誰說他就和誰吵。學大寨就要拼命干,我老漢走著就想跑!”選發(fā)時,曹谷溪泛起驚喜,從小詩里看到了路遙的寫作靈氣。他尋思,文學能產(chǎn)生光亮和力量,應該全力把路遙拉到寫作的路上耕耘開拓,興許日后就會造就出一個文壇名人呢,當然,那時曹谷溪也沒想到路遙日后真成了茅盾文學獎的獲得者。
“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是路遙人生格言,也是路遙精神最簡練的概括。路遙對年輕人的善意,對貧窮苦難詩意的描寫,對向上向善由衷的贊美,深深地打動了一代又一代讀者。曹谷溪感嘆:社會越發(fā)展,越文明,路遙作品及他的人生價值就越顯彌足珍貴。
與“愛爾蘭姑娘”的一段友誼
“克阿教授是延安大學建校50多年來的第一位美籍教授,一位偉大的教育家,我的好友,我的偶像。”回憶起與克阿教授互動的往事,曹谷溪充滿深情與思念。
布里幾德·克阿女士(Brigid Keogh),1909年出生于美國紐約,西方史碩士、東方史博士、英美文學博士、延安大學終身教授。她先后在非洲、亞洲創(chuàng)辦過七所學校,執(zhí)教50多年。1986年,77歲高齡的克阿教授應聘到延安大學外語系任教。在延安大學任教期間,她還籌資22萬美元修建外語教學樓。延安大學是她從事教育生涯的最后一站,整整10年,她為這所大學的發(fā)展、壯大做了許多有益工作。
一個偶然機會,一家電視臺與延大合作要拍攝一部關(guān)于克阿教授事跡的專題電視片,邀曹谷溪撰稿。于是,曹谷溪便與鄧世宏一起在延大外語系副教授郝瑜等人的陪同下采訪克阿教授,每星期交談一次,每次談兩個到兩個半小時。為達到較好采訪效果,每次結(jié)束時就商定下次采訪內(nèi)容。對克阿教授的采訪先后大約有半年多時間。
那次,曹谷溪對克阿教授說:“我與鄧先生撰寫的關(guān)于您的紀實文學,我決定在我主持的《延安文學》上發(fā)表,發(fā)表的時候我想配發(fā)幾張照片,請您選擇您最喜歡的照片給我。”“由您來決定吧。我相信您所喜歡的,也一定是我所喜歡的。”曹谷溪與她開了一個玩笑:“克阿教授,我非常喜歡那位經(jīng)常與特溫斯(她的一位年齡最小的哥哥)一起游泳、劃船的那位愛爾蘭姑娘的照片!”
“您總是像外交官似的,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一些讓人愉快的話。”克阿教授接著說“您的話使我想起一首愛爾蘭民歌:‘有誰迷上一個愛爾蘭姑娘,她就會占據(jù)你的整個世界;若干年之后,不管她變得何等蒼老,在你的心中,她永遠年輕!’”曹谷溪對她說:“我對這位愛爾蘭姑娘正是懷有這樣的情感,只是非常抱歉,她的年齡比我的母親還大。”曹谷溪的話把這位83歲的克阿教授逗得更樂了。她拍著谷溪的肩膀說:“我可以做你的奶奶了!我可以做你的奶奶了!”
克阿教授來延大任教時已經(jīng)77歲高齡,在學生秦愛紅和保姆董社梅眼里,她是一個干練、博學的長者,一位敬業(yè)、嚴謹?shù)睦蠋?在同事康建曉眼里,她則是一位有著國際主義奉獻精神的女教育家,一位執(zhí)著、倔強的老太太;而在延安老作家曹谷溪眼里,她是一片秋天里透紅的楓葉,一位“美麗的愛爾蘭姑娘”。“當時只有49歲的我體瘦若柴、背駝如弓,克阿教授還站在中國講臺上掄著自己的臂膀:‘我強壯,我奉獻!’一個外國人,把中國的事業(yè)當成她自己的事業(yè),不辭辛勞為延大與山區(qū)教育發(fā)展而奔波呼號,作為一個中國人,我還有什么理由不全心全意為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和父老鄉(xiāng)親去奮斗、去奉獻呢?”
陜北文化的耕耘人
1972年9月,曹谷溪主持創(chuàng)辦《山花》文藝小報,16開4版,鉛字印刷,帶動了全縣的文藝創(chuàng)作熱,先后涌現(xiàn)出路遙、史鐵生、陶正、海波、遠村、厚夫等一大批作家詩人,延川一時被譽為“詩歌大縣”,形成全國矚目的“延川山花文藝現(xiàn)象”。“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我的散文《桃》和路遙的詩《王老漢一輩子愛唱歌》。那時沒有固定編輯,沒有辦刊地點,就到我的辦公室辦,自己當編輯。”曹谷溪自說自答:“幾十年來《山花》為什么經(jīng)久不衰?由它的辦刊宗旨決定了它的生命力。紅軍兒子延安娃,烽火中出生,紅旗下長大。毛主席給我三件寶,槍桿筆桿鋤一把,扛鋤我會種莊稼,揮筆滿山開詩花……工農(nóng)兵定弦我唱歌,工農(nóng)兵愛啥我唱啥!”《山花》傳承弘揚延安精神,無愧于時代,路遙像海綿一樣在生活的海洋里汲水,不少好作品都發(fā)表在《山花》上,令讀者記憶深刻。
曹谷溪屬蛇,他總是吐著“火信子”,激情澎湃,燃燒并快樂著。2013年,他自費開辦學習型谷溪書館,對社會免費開放。曹谷溪先后主持編纂了《綏德文庫》《志丹書庫》《延川文典》《寶塔文典》《西北作家文叢》共78卷、104冊,為世人研究陜北文化提供了一座豐富寶庫。這是一個多么浩繁的工程,這又耗費了他多少心血?
曹谷溪在《高原兒子》里寫道:“我是高原的兒子/出生在這無定河畔一個小小的山莊。/呵,我老了/也許明天要告別這個世界/我不希望/但絕不悲傷/請把我埋葬在養(yǎng)育我的萬山叢中吧/活著,要做您忠誠的兒子/死了,也要肥一片您貧瘠的土壤……”多少年來曹谷溪堅持初衷,其間也有調(diào)動到省會西安的機會,他都謝絕了。他的根在這里,與這塊土地有一種永遠割舍不斷的情緣,如果離開,創(chuàng)作的生命也就結(jié)束了。
□王晉軍
責任編輯: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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