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軍宏
我的師傅其實也就是我的媒人。18年前我懷揣巴掌大的一紙派遣證懵懵懂懂、興高采烈地走進了身處秦嶺北麓五丈原下的這家三線軍工企業(yè),經過半年多的車間實習,我被分配到了廠教育中心,從此也就認識了我的師傅,從此我們就越走越近。
我記得去教育中心報到的那天是1994年元月4號的早上,山里的冬天異常寒冷,我怯怯地跟在我們教育中心主任的后面,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昏暗的燈光下,他正一個人認真地看著報紙,看見我們進來,他急忙走到我跟前,滿臉堆笑,拉住我的手,問長問短,滿口的岐山話,說話很急促,唾沫星子幾乎飛濺到了我的臉上。主任給我們簡單分了一下工,楊師傅主管職工培訓教學,讓我跟著師傅打下手,順便擔起職工培訓教務和技校招生等業(yè)務,說透了也就是跑跑腿什么的,師傅給我的第一印象除了有知識,那就是如沐春風,走出辦公室時,我不知是緊張還是溫暖,總之手心都出汗了。
因為我的到來,師傅也就有了說話的伴兒,也精神煥發(fā)了,也開始想把我這塊頑石雕成一塊玉了。師傅在人前人后從不叫我小李而是直呼其名,就連姓也不帶,顯得特親切,我也管他叫“楊叔”,從不叫楊師傅,每次聽我叫他“楊叔”,我都會發(fā)現他特高興。
就在我踏進他的辦公室的第二天,他就給我制定了詳細的學習計劃,讓我跟著他學習《畫法幾何》、《機械制圖》,師傅給我說,在工廠你若不識圖那就是睜眼瞎子,再說了“打鐵也得先身自硬。”就這樣師傅手把手教,把我?guī)нM了機械加工的王國,當我做對了、理解了他給我出的題目時,他激動得會在辦公室連走三個圈,一個勁夸我基礎好。師傅治學嚴謹,機械加工理論和實踐功底深厚,所以他除了有一個“楊工”的稱呼外,人們還送他一個美稱叫“楊教授”,也因為這原因,我們系統(tǒng)舉辦工人培訓或者技術比武,他都是指名道姓被抽調的首選對象。
師傅對我的婚姻大事尤其關心,我一踏進教育中心,他就開始到處為我找對象,我們的辦公室還有他的家,都成了我相親的地方,可是不知是我眼頭高還是緣分沒到,說了一大堆,結果一個也沒有成,師傅勸我千萬千萬不要急躁,可是這時我發(fā)現,師傅已經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為我四處張羅了。
記得那是一個初冬的早上,剛上班,師傅就帶著我沿著河邊的小路,踩著地上厚厚的一層霜,一路小跑來到我們廠附近一個村子,他給我介紹的是我們單位一位退休師傅的姑娘。一路上師傅給我教著見面后都該說那些話,也許是師傅和那位退休師傅的一廂情愿,讓我碰了一鼻子灰,因為人家女孩子說她正在談對象,而且他們是校友,好了已經四年了。那件事后,師傅總覺得對不住我,雖然我一句怨言也沒有。功夫不負有心人,1995年春上,師傅終于給我找到了我現在的妻子,師傅和岳父是當年中專同學,是師傅回老家時專門上門拜訪才得來的這段姻緣。我結婚的那天酒席上師傅酒喝得最多,話說得也最多,雖然他有氣管炎,我看到師傅滿臉通紅,很激動、很自豪,唾沫星子亂飛,也許在他看來,這是他這輩子干的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1997年秋上,師傅到了退休年齡,我明顯看到師傅有些戀戀不舍,有些失落和惆悵。那陣子,他上班來得很早,下班走得很晚,就在勞資科通知他辦理離廠手續(xù)的時候,他才慢慢的、一點點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等交出辦公室鑰匙時,幾乎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師傅走時再三囑咐我,沒事常去他家坐坐,我滿口答應。
由于種種原因,師傅退休后,我很少去他家里,再后來我聽說師傅去寶雞和西安給兒子們帶孩子去了。去年夏天我在寶雞社區(qū)碰巧遇到了師傅,他比以前更瘦了,背也駝了,頭發(fā)花白,依然帶著那副老式眼鏡,看到我,他還是那樣激動,拉著我的手,能問的都問,該問的都問,仿佛遇到了多年失散的親人,短暫的溫暖和激動后,我們又匆匆各自東西了。
看著師傅那佝僂的、瘦小的、慢慢走遠的背影,我多想叫一聲:師傅對不起您了,我一定去看您,我只愿您晚年幸福,健康長壽。不知何故,就在那一刻我的視線模糊了。
責任編輯: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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