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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劉碧峰
    30年前，我還是西府農(nóng)村一個剛上小學(xué)的孩子。雖然往事如煙，但那時冬天的寒冷我是刻骨銘心的。那時農(nóng)村采暖全賴蜂窩煤爐和火炕。可能有挨凍受冷的緣故，所以那時感到冬季十分漫長，總熬不出頭，因而一過陰歷臘月，“臘八”這樣的節(jié)令都讓我期盼。
    在30年前那漫長寒冷的冬季，我們農(nóng)村人早飯一般都是稠玉米糝子就涼拌紅蘿卜絲、油菜葉和腌洋生姜之類，小學(xué)生的我飯后還要拿幾塊玉米面餅子路上吃。日復(fù)一日的玉米吃得我嘴里寡淡無味，以至后來見了玉米胃就發(fā)酸�，F(xiàn)在城里人反過來推崇玉米等雜糧，但我仍對玉米、紅薯等雜糧提不起興趣。你想，一天到晚玉米糝子、玉米餅子、玉米面發(fā)糕、玉米面摻和少許麥面的“節(jié)節(jié)面”，翻來覆去地吃，能不煩嗎？
    所以一個寒風(fēng)凜冽、冷氣逼人的早晨，一群孩子饑腸轆轆地上完兩節(jié)課跑回家吃飯，一看端在碗里的是稠嘟嘟冒著熱氣的糯米粥，一嘗嘴里有甜甜的、黏黏的從未吃過的香甜，那是一種怎樣的驚喜和高興！他一整天甚至連續(xù)幾天都會因這碗粥而心情暢快。
    這就是奶奶精心熬制的“臘八粥”。它是30年前，甚至再后推10年我印象中一年里只能吃到一次的美味粥飯�，F(xiàn)在聽來不可思議，因?yàn)橹灰�你想，隨時喝上八寶粥毫無難度。城市里早餐攤點(diǎn)上八寶粥已是長年供應(yīng)的主打品種；超市貨架上不同品牌的聽裝八寶粥也琳瑯滿目。
    稍大一些我也聽說過臘八喝粥的來由，都是口口相傳的民間故事，這無形增添了臘八喝粥的文化內(nèi)涵。就像每逢冬至吃餃子一樣成為人們遵循的民俗。
    當(dāng)然30年前，農(nóng)村人對熬制臘八粥的認(rèn)真甚至虔誠，我是記憶猶新的。奶奶總要提前一兩個多月便“上縣”（西府人對去縣城趕集的俗稱），買大棗、花生米、葡萄干、銀杏等所謂的“八寶”配料，而且因?yàn)橛行┮粫r買不上，還要不止一次地托鄉(xiāng)鄰捎買，陸續(xù)買齊。這些“八寶”在我小時候那個年月十分稀罕。為防我偷吃，奶奶為藏這些小包小袋里的東西沒少和我“捉迷藏”。她越是東躲西藏，越激起我對它們的惦念。直到臘八這天，這些我朝思暮想的“寶貝”們薈萃于一碗，飄逸著香氣，頓感天下沒有比這更好喝的粥了，我豈不興奮？能不敞開肚皮嗎？以至于我喝光自己碗里的臘八粥，覬覦爺爺?shù)耐攵�最終失望后，還很不懂事的我看著同樣被舔舐得精光的爺爺?shù)娘埻霑r，竟無意中脫口而出：“你的‘狗食缽缽’也凈得很！”不想這句話頓時招來奶奶的白眼和爺爺?shù)膼琅�。事后我才知道剛剛學(xué)會的“狗食缽缽”這句話是我們西府罵人的俗語。
    歲月悠悠、時過境遷，我仍記得30年前臘八粥的香味，那誘人的色澤，飄逸的香氣，還有奶奶遞碗給我時飽含慈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