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耀儒
漠西河是家鄉(xiāng)西邊漠西溝里的一條小河,家鄉(xiāng)人不叫漠西河,而叫西河,也不知道村西的溝叫漠西溝,而叫西溝。漠西河這個名字是我上中學(xué)時在縣民政局辦公室的縣級地圖上發(fā)現(xiàn)的。聽民政局的一位干部說,漠西河發(fā)源于縣北50里外的五龍泉,由沿路各地泉水匯集而成了河。
大概是因為河太小吧,省級地圖上難覓漠西河的蹤影。但當(dāng)它一路絆絆磕磕跑到我們那里時,已經(jīng)儼然是一條河了。河有七八尺寬,最深處一米左右,流量大約兩個立方。但整個漠西溝因這條河而生機勃勃,意趣盎然。河兩岸楊柳參天,花草葳蕤,蜂飛蝶舞,鳥翔蟲鳴,一派原始生態(tài)的自然風(fēng)光,其情其趣,令人愜意陶醉,讓人流連忘返。
漠西溝寬闊平坦,河兩岸屬于我們村的可耕地有一百多畝。河水滋潤了兩岸的土地,讓我們這個處于渭北旱塬的小村得天獨厚地歆享了水澆地的優(yōu)越性。全村上百畝河灘地都能澆水,無論天再旱,河灘地照樣年年豐收。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我們村上千口人沒有得浮腫病的,沒有外逃的,沒有要飯的,每個人都能囫圇個溫飽,很是讓外村人眼熱向往。不說周圍別的大村,就連縣城的許多姑娘都爭相嫁到我們村。有人做過統(tǒng)計,縣城三個大村那時候嫁到我們村的姑娘就占了我村新媳婦的一半,許多多年的光棍漢那時都成了家。常聽外村人說,朱介村有上百畝水澆地,人家才不害怕遭年謹呢。言外之意是我們村的人從來是不會餓肚子的。莊稼人只看重土地,有了水澆地也只說到了土地,而把“水”只是附帶地提一下。豈不知真正能夠保證我們村人人都能溫飽的是那令人魂牽夢繞、潺潺不絕的漠西河。
因為玉米穩(wěn)產(chǎn)高產(chǎn),河灘地年年固定不變地種玉米。每年到了秋天,所有勞力下溝收獲,老邁婦孺全體出動,河兩岸、溝坡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歡聲笑語響徹滿溝。此情此景,真正應(yīng)合了“收獲是農(nóng)民的盛大節(jié)日”那句話,那種氣氛比過年都熱鬧。人多力量大,不大功夫,河岸便堆滿了小山一樣黃燦燦的玉米棒。三根粗壯的木棍支架下吊起一桿大秤,一籮筐一籮筐地將玉米棒分成一個個小堆,并用紙條標(biāo)上戶名。各戶在玉米堆上找見自己的名字后,便可以搬運了。那時候,下溝的路只有一條由許多“之”字組成的小路,根本不能行車,搬運玉米棒完全靠肩挑人扛,老人婦孺則背的背,抱的抱,螞蟻搬泰山般地將玉米棒運回家。盡管每個負重的人都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但收獲的喜悅完全掩蓋了勞作的辛苦,人們在揮汗如雨的同時,依然歡聲笑語不絕于耳,插科打諢不時相聞,更有人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吼起高亢豪邁的秦腔來。
河灘的水澆地除了種糧食之外,還辟出一定的耕地種菜。每到春季,菜園就忙活起來了。先是小
青菜、菠菜之類的軟菜下種,接著便開始辣椒、西紅柿、茄子等高株菜育苗。不等這些高株菜成苗,黃瓜、西葫蘆等蔓生菜已經(jīng)展葉開花。等將蔥苗擁成一排一行的時候,多年生的韭菜就可以上市了。接著,青筍、蓮花白、熱蘿卜也紛紛成熟。那時候種菜并不是為了調(diào)劑社員的生活,主要考慮的是經(jīng)濟收入。種菜人每天把菜擔(dān)挑到鎮(zhèn)上的蔬菜門市部,記下分量和單價,會計每月去門市部結(jié)賬,便可得到一筆可觀的收入。這收入便是生產(chǎn)隊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當(dāng)然,社員也可以去菜園買菜,但那只是在過節(jié)或招待客人的時候,平時則很少有人想到吃菜的奢侈,大部分人都是在家門口采挖些野菜湊合。到菜園買菜,那些黃瓜、西紅柿之類可以盡管饕餮。剛剛采摘的黃瓜、西紅柿的鮮嫩清香、甜潤可口令人沒齒不忘。生產(chǎn)隊也不是從來不為社員著想,為了一個冬天的用菜,菜園會種下數(shù)量不菲的蘿卜、白菜和紅蘿卜,秋天將這些菜分給各戶。分菜也和分糧一樣紅火熱鬧。各戶把這些菜貯藏起來,就不愁一冬的用菜了。
漠西河小得上不了分省版圖,真可謂微不足道。它沒有大江大河的壯闊和氣勢,也沒有名山秀水的美譽和魅力,但對故鄉(xiāng)人來說卻是功德無量,永不泯滅。它以涓涓清溪滋潤著家鄉(xiāng)的土地,默默地養(yǎng)育了家鄉(xiāng)人,無私地惠澤了多少代,慷慨地主宰著上千人的命運,讓家鄉(xiāng)人享盡了大自然的恩惠。恨我智愚腦鈍,不能盡述它的不朽勛績。但我時刻記掛著小小的漠西河,懷念著漠西河。我將撥冗抽暇,去我心儀的河里濯足、凈身、洗心、蕩魂……
責(zé)任編輯: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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