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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陳亮
    小時候，每過了冬至，奶奶就會對我們說：“過了冬至就算是進九了，老年人常說，三九三，凍破磚。也就是說，進了九，天氣就格外的寒冷了，而到了三九的第三天可是一年之中最為寒冷的時候了，這一天，就是磚頭都會被凍破……”
    奶奶雖然常常這么對我們嘮叨，但對于我們這幫娃娃們來說，才不怕冷呢。因為到了冬天，除了可以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之外，我們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吃上燒洋芋。
    在那沒有電燈又非常貧困的年月，每到了冬日，除了每天肚子咕咕叫外，人們最懼怕的莫過于夜晚，在這夜長晝短的季節(jié)，沒有電視看不說，就連點盞煤油燈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這時候，奶奶就會開始燒炕了。除了烤火取暖外，又可以順便照明和打發(fā)時間。每每這個時候，正是我們這些娃娃們最為開心的時刻——和一家大小圍坐在炕洞旁，大人們做針線活，娃娃們在一旁嬉戲。邊細心地聽奶奶講故事邊朝炕洞里添柴火。當然，這些對于我們來說，都不算是主要角色。我們主要是饞嘴，只要奶奶燒炕，我和堂哥他們就會偷偷地溜進里屋，用衣角撩一些土豆來，硬纏著奶奶給我們燒著吃。由于那個年月里，人們的生活捉襟見肘，根本沒有多余的糧食，即使土豆，也算是一家人的口糧，就更別說讓我們這些娃娃們隨便打牙祭了！
    每次我纏著奶奶燒洋芋時，奶奶都會阻攔我。只有爺爺心疼我們，從來都不忍心拒絕，就只好難為情地對奶奶說：“娃要燒就叫燒吧，只要娃能吃，我們做的不就是為了娃？唉，說來說去，還是我們窮嘛！”但從爺爺無奈的眼神中，我分明能感受到爺爺那份為難和憐惜。
    每次只要有爺爺在場，我就會毫不在乎地用火鉗在奶奶燒過柴火的紅火灰里埋上幾個洋芋來。不大一會工夫，滿屋子里都會氤氳著土豆的清香，每次聞到這充滿誘惑的味道，我就會抵擋不住自己的唾液，直往下吞口水！全然顧不得聽奶奶講故事，就和堂哥他們相互爭搶著迫不及待地用柴棒往出撥，生怕沒有了自己的那一份。
    “別著急，別著急，你們都有，都會有的�！睜敔斆看味际且贿叞参恐�我們，一邊給我們剝著洋芋皮。時常見爺爺被洋芋燙得雙手相互倒騰著，一邊往手上吸溜著吹氣，一邊騰出手來不時地撫摸著我們的小腦袋說，“不要爭搶，不要爭搶，你們要慢點兒吃，小心燙著了�！笨伤�自己卻從來不舍得吃一口。而是將剝下來的洋芋皮攥在手里，堆在炕洞邊的墻洞里，最后才和奶奶將給我們剝下來的洋芋皮用嘴巴反復(fù)地吹掉上面的
    灰垢，就毫不猶豫地塞在嘴里嚼起來……
    也許是饑餓的緣故，總感覺那時候的燒洋芋是那么充滿誘惑。捧在手心，如獲至寶；嚼在嘴里，甘面香甜。每次都感覺意猶未盡一樣。有時候還會因為誰沒有吃過癮或是誰吃的洋芋大而發(fā)生爭執(zhí)。每次只要我們幾個一哭鬧，好心腸的爺爺就只好再網(wǎng)開一面，同意我們再繼續(xù)燒洋芋。大家就又破涕為笑了。只是這樣一整個冬天下來，一家人用土豆頂替的口糧就會被我們這幫饞嘴的娃娃們給消滅掉了，不待來年開春，在這青黃不接的日子，家里的糧食就漸漸短缺起來……
    寒來暑往，不知不覺間，已是許多年過去了，我的爺爺也早已經(jīng)駕鶴西去了。人們的生活也早已經(jīng)今非昔比，家家戶戶的洋芋都堆積如山，卻再沒有人把這些洋芋當稀奇；也曾度過了無數(shù)個漫長而嚴寒的冬日，只是過去人們住在老屋的土房子里，可以燒炕烤火，可以嘮嗑兒燒洋芋�，F(xiàn)如今，人們已經(jīng)住上了國家統(tǒng)一建設(shè)的新農(nóng)村小洋樓。凡事都講求低碳和環(huán)保，也不再盤炕燒炕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調(diào)和電暖器。即使想用柴火烤火，也是全封閉式的鐵板爐子，就更別說燒洋芋吃了。
    不過，我還是非常懷念過去，懷念那種盡管很貧窮很落后卻又很閑適很溫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