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飛翔
又是一年春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河堤旁,煙雨籠罩下的那一棵棵柳分外妖嬈。柳,自古以來就是中國詩歌中的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皸盍酪馈薄ⅰ傲鴹l曼舞”、“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詩家清景在新春,綠柳正黃半未勻”、“一樹春風(fēng)千萬枝,嫩如金色軟于絲”、“弱柳千條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絲”、“裊裊古堤邊,青青一樹煙”、“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僅如此,柳還多用來形容女子之美好,如:“朱顏如花腰似柳”。賞柳須得是早春或稍后,那一片鵝黃、裊裊婷婷全不像此刻粗狂如悍婦。
春風(fēng)春雨喜煞人,春花春草惹人憐。天明曉起,只見一地殘紅、滿目傷感。一園花草才綻笑顏,便忽遭風(fēng)雨,香消玉殞,零落成泥。幾日前還亭亭玉立、爭相怒放、花枝亂顫的玉蘭此刻卻是垂首低眉、彎腰駝背,狼狽如鬢發(fā)混亂、衣衫不整之婦人。再看那桃花、杏花,也早已是紛紛亂落紅如雨。至于地面草叢更是落英繽紛、殘花點點。春無疑是美的,但春也極易引發(fā)人的傷感。生命中流逝最快的總是那些最美麗的風(fēng)景。時下人們因為生活的緊迫心靈已變得相當粗糙,很難再感受到春的氣息以及由此而帶來的那份內(nèi)心的欣喜,等到意識到時,春已行將離去。
文學(xué)史上對春天感受最深刻、描寫最有力的有兩人:一是唐后主李煜,一個是南宋女詞人李清照。李煜關(guān)于春的那些詞,字字含血,句句凝淚,以至于連尼采都說“后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遙夜亭皋閑信步,乍過清明,漸覺傷春暮;數(shù)點雨聲風(fēng)約住,朦朧澹月云來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誰在秋千,笑里輕輕語。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蝶戀花)“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相見歡)“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保ㄇ迤綐罚按夯ㄇ镌潞螘r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保ㄓ菝廊耍昂熗庥赇,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保ɡ颂陨常┨貏e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一句,那包含著怎樣的命運遭際和人生況味?
至于李清照筆下的春那就更感傷了。“風(fēng)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長記海棠開後,正是傷春時節(jié)。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鴂!保ê檬陆镑僮觽恒几幔盹L(fēng)庭院落梅初,淡云來往月疏疏,玉鴨薰爐閑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辟寒無!保ㄤ较常帮L(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保ㄎ淞甏海┰诶钋逭账杏嘘P(guān)春的那些詞作中,最著名的要數(shù)那首《如夢令》的小令了: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這首詞很短,總共不過三十三字,但它卻通過生活中一個極其普通的細節(jié),反映了作者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用語平白淺近,意境含蓄深厚,具有“弦外音,味外味”。據(jù)劉逸生《宋詞小札》記載,李清照寫作此詞的背景是“結(jié)縭未久,明誠即負笈遠游,易安殊不忍別”,由此可見這首詞的感傷情懷,既有愛花惜春的遺憾,又有紅顏易老的傷感,更有惜別懷人的煩悶,幾股愁思扭結(jié),于“短幅中藏有無數(shù)曲折”,確實堪稱是一曲“春天的挽歌”。
責(zé)任編輯: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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